165 脑中尖角，琉璃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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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脑中尖角，琉璃玉骨

陆无病抱着黑坛子，用布蒙着小女娃的脑袋，以免引来路人惊慌。</p>

牵着雪里红，走过长街。</p>

看着街道上人流往来。</p>

时不时的，还有一些人驻足行礼，满脸敬畏的避让开来。</p>

他也没有去问对方的身份。</p>

大抵明白，这些人要么就是金玉堂门下弟子，要么，就是老爹重开的回春堂医治的病人。</p>

来到明阳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大多数时间是在山上。偶尔下山，也是匆匆来匆匆去的，多少算是被人看了个脸熟，在城内算是个小小名人了。</p>

尤其是这一次，自己转战山上山下，又剿杀了丐帮明阳分舵，把那五六十个恶丐一网打尽……</p>

这消息瞒都瞒不住，当时很多百姓偷偷在旁看着呢。</p>

不单是百姓，甚至还包括各方探子。</p>

四面窍窍私语，不时传入耳中，都在讨论此事。</p>

远方酒楼之上，一个文士高谈阔论：“没想到天星宗竟然出现这么一个杀伐凌厉的弟子，出手全然不留丝毫余地。</p>

有此人存在，天星宗要么扶摇直上，要么惹祸上门，前景不明啊……”</p>

“兄台这话说得过了，此子江湖人称南剑之名，一手快剑如奔雷似闪电……</p>

早上得闻玄冥千骨等黑榜高手亡于此人之手。如今又亲手斩杀德高望重的丐帮九袋长老吴天志，并不能以后辈新进弟子视之。转眼之间，已成一方豪雄。</p>

明阳城中，有此人坐镇，魑魅魍魉尽皆退散，实乃我等之福，又何谈前景不明？”</p>

这话说得在理。</p>

陆无病转头遥遥望去，轻轻点了点头。</p>

心想明阳城中，还是存在有识之士的。也不枉自己此番设计，扫荡群丑，忙碌一番。</p>

隔着数十丈远，三层酒楼靠窗之处，声音突然一停，两个中年文士住口不言。</p>

见到一人一马，缓缓远去。良久，左面一人才叹道：“好敏锐的五感！隔着这么远，都能听清我们在说什么。</p>

崔兄，如今战局将起，边地不靖。明阳处于腹地，就算偶有生乱，有此等惊才绝艳之辈在此，倒是可以尝试一番，迁移产业至此。”</p>

“此事还得与家中商量一番，不比李兄如今已然分家，可以独断专行。不过，李兄你刚刚有没有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体内气血流通不畅，四肢发麻？”</p>

“崔兄竟然也有这感觉？在下还以为是错觉呢……”</p>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感觉后背一股潮湿阴冷，却是刚刚红马身侧那年轻人，一眼望来，如剑如刀，给人一种命如飘蓬，不能自主的感觉。</p>

“好厉害的年轻人。”</p>

“如此人物，方才称得上是北霸南剑，慕容天罡果然败得不冤。”</p>

两人一饮而尽，匆匆结帐走人，再不敢多留。</p>

陆无病尽力压制着自己脑海里翻腾着的精神力量，暴戾之意，如怒海狂潮般，时时冲击着识海。</p>

他感觉，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p>

脑子里面长了一个虚幻的肉瘤。</p>

似真非真，似幻非幻。</p>

仔细观测，那东西并不存在，但是，等到注意力转开之后。又分明觉得，脑海里那团凝结物什。</p>

就像……</p>

就像是脑门之上，长出了一只尖角萌芽。</p>

这根尖角，不是扎根在血肉气脉之中，竟然是长在灵魂精神之间。</p>

好家伙。</p>

陆无病眼中闪过一丝忧愁，走到路边，伸手揉了揉脸，露出六颗大白牙，面上浮现出阳光温暖笑意。</p>

刚刚他试过了，自己的目光之中似乎有点控制不住的杀意外放，精神敏锐之辈，能感知得到。</p>

神经衰弱者，很可能会受到自己的精神溢出影响。</p>

还是得好好控制一番，影响到家里人就不好了。</p>

路边一朵石榴，斜斜落在泥尘之中，陆无病眼睛微眯，那朵花就无风自动，飘飘荡荡的到了手中。</p>

闻着淡淡花香，陆无病心中一动，就看着这朵红花，眨眼间走过了一生，变得枯萎、变色，直至化为干枯灰烬碎片。</p>

被轻风一吹，洒落地面。</p>

‘是真的，吞天神脉打通一半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想吞天噬地，吞落万物。残花之中并无什么灵性，当然也无什么抵抗力量，竟然被我一口吞尽……这破剑法，也太残暴了点。’</p>

陆无病终于明白了，这个身体幼小之时的记忆当中，祖父为何一直静坐在家庙之中，默默敲着木鱼，很少见人。</p>

自己每次远远拜见之后，总是被老爹匆匆抱开……寻常人家的祖孙天伦之乐，完全不存在。</p>

那位南天一剑，很可能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力。</p>

就算是不曾意识失控。</p>

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思绪余韵，也能伤人。</p>

“少爷好武功。”</p>

两人急急奔出迎接。</p>

一个大块头，面容憨厚，摸着脑袋笑得爽朗，目光则是仍然没有离开那被风吹走的残花碎片。</p>

以他的脑容量，估计无法理解先前见着的一幕。</p>

陆无病一眼望去，就发现王铁头身上手臂肌肤黑了不少，隐隐中，有一丝看不太清晰的金丝游动在皮肤深层，与青筋混在一块。</p>

“已经外炼七品了？”</p>

他大为诧异。</p>

家中这些个护院，他一直是放养着。</p>

主要是这段时间忙着提升自己，应对外部危机，就传下了金缕衣、碧波剑、惊涛掌以及数招散手，然后让他们自己练。</p>

原本不指望他们能突飞猛进……</p>

真正的高手强敌，也指望他们不上。</p>

能对付寻常毛贼，不至于让一些鸡毛杂事，影响到家宅安宁，就已经很不错。</p>

没想到，王铁头就这么随便练一练横炼硬功金缕衣，只是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就已经练到了精通境。达到七品巅峰，体生金络。</p>

下一步，就要完全炼通筋骨皮……</p>

从而一步踏入外功六品洗髓境界。</p>

从九品到七品，这家伙一下子跨了两境，吃什么药了？</p>

“主要是老爷，这些日子每天熬了许多苦药，一个劲的让俺吞服。俺都不好意思了，那药该多贵啊，就给我浪费了。哪是吃什么药，是在吞银子啊……”</p>

王铁头叫苦不迭。</p>

陆无病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很心疼。</p>

王铁头没爹没娘的，叔父王忠就把他带在身边，因此，他是从三岁大小就已经进了陆府。</p>

这些年，从跑腿小厮到护院家将，他一直任劳任怨的，乐呵得很。</p>

也许是早就把陆府当成自己家。</p>

自家老爹陆长风，经历过几番事件之后，想必是安全感严重不足。</p>

难得发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好苗子，又找到合适的功法修炼。立即不计工本的，用心调配药材，给他洗浴、吞服，想要硬生生的催出一个高手。</p>

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p>

“让你吃你就吃。”</p>

陆无病表示不在意，看着对方才十七岁就长满络腮胡子的大脸，有些嫌弃的说道：“你只比我大了一岁，留胡子作甚？每天都剃干净了。</p>

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在府内走来走去的，别人还以为咱家收留了山匪。”</p>

王铁头被骂得脑袋一缩，连忙应下。</p>

他被自家叔叔说过多次，但总是懒得打理。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哪用得着精心打理妆容，那就不是爷们儿该做的事情。</p>

这时被陆无病一说，却是半句也不敢抗辩。</p>

连忙从袖中拿出一柄牛角尖刀，蹭蹭蹭刮野猪皮一般的，把脸上颔下的胡子刮了个干净，刮得崩崩响。</p>

看得陆无病都眉毛直跳。</p>

心想这牛皮是已经练成了的。</p>

这小子天生筋骨强横，倒是适合继续在外功一门上深造。</p>

“我这里有一门龙筋虎骨拳，是师娘亲手传下，当年修练此功之人，杀得西蛮闻风丧胆，以功受赏于北境封侯……可谓是极上乘的外家炼体术，能由外而内，炼出强横罡气，等会教你。”</p>

陆无病转头又看向管家：“贵叔，让唐教头、王教头他们也一起来练……”</p>

“少爷，他们进境并不算快，还有，碧波剑法太过高深，只是刚刚入门。倒是铁头，惊涛掌练得还可以，剑法也是不成的。”</p>

管家微微摇头，失落道。</p>

少爷上山那会，他们身为八品。</p>

一个多月过去，还是八品，比起王铁头的修练进度，完全见不得人。</p>

“不碍事的。”</p>

陆无病没解释什么。</p>

正常人修行起来，无论是内功外功，还是剑术枪法，全都是慢如蜗牛。</p>

有些人单是奠基就要两三年。</p>

这并不是他们太过愚钝。</p>

而是修练武功，本来就该有这么难。</p>

否则的话，岂非人人都是高手，那天下还能有个好。</p>

修得一身本事，能够安身立命，从而跨越阶层，人生大为不同。</p>

难一点，才是正常。</p>

就如天星峰上的那些弟子们。</p>

在自己想出修练捷径之前，他们同样的也是练得如同老牛拉破车。</p>

有些人练到三四十岁，也没能突破至七品……得不到上乘真传，只能无奈下山。</p>

要么加入镖局，要么加入大户当个护院。要么，就是开设拳馆，讨个生计……</p>

不是他们不想再练下去，是天赋和悟性限制，只能练得这么强。</p>

再进一步，极为艰难。</p>

显然，自己家里，如今就只是王铁头一个好苗子。</p>

修练外功上面是奇才，算得上禀赋超群……其他人，都是废才。</p>

“倒是那些个孤儿，如今已经收养了七十八人，从中发现六个好苗子。四个男孩，两个女孩。”</p>

“好好培养，这些人，以后就是我陆家的根基。这方面还要有劳贵叔多多费心。</p>

如今北面生乱，流离失所之人太多，若是见着有那过不下去的人家，想要卖儿卖女，尽量收下吧。”</p>

“老奴省得。”</p>

“铁头，你去隔壁，请我心竹师姐来一趟家里。”</p>

陆无病想了想又道。</p>

话音未落，他余光扫见一道紫裙身影，笑道：“不用去了，师姐来了。”</p>

“少掌门。”</p>

“叫我无病吧，师姐不用那么生份。”</p>

“陆师弟，我寻了一个还未断奶的乳娘，弄了点吃食给小家伙吃。”</p>

“喵呜……”</p>

陆无病肩上的猫猫“蹭”的一声站了起身，眼神灼灼的望向沈心竹，小尾巴晃来晃去的，划出一个个圆圈。</p>

“不是给你吃的哦，是给那个小妹妹。”</p>

沈心竹面上闪过一丝悲容，轻轻的抚了抚小猫头颈，目光看向陆无病的左臂臂弯处，那里用黑布蒙着一个小坛子。</p>

“师姐有心了，进屋吧。”</p>

陆无病低头看了看手肘处，感觉到小女孩的脑袋拱来拱去，似乎也闻到了大碗中飘出的奶香味，发出极轻微的咯咯笑声。</p>

“爹，家中的五珍大补丸还有没有？我这里需要三粒……化入水中，加虎骨粉、蛇胆汁、红花，熬成一桶药水。”</p>

进了门，就见到父母两人和翡翠丫头几人全都迎了上来。</p>

看他们气色，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p>

陆无病也没心思多做寒喧，立即让父亲去熬药。</p>

这方面，老爹比自己还要拿手，毕竟是老医师了，做熟了手。</p>

熬药的火候掌握得极好。</p>

“是谁伤了筋骨？用得着如此好药……”</p>

陆长风眼中奇怪，差点就没反应过来。</p>

他可是最知道自家孩子的根底，那门六阳神针术明悟了根本图之后，尤其是修成了秘册上面的观想印图，生机之浩大，简直是匪夷所思。</p>

如果说，自己一生行医，被人称一声神医，那是半事实半吹捧。</p>

那么，以陆无病如今的医术，称一句神医，那是在贬低他。</p>

什么断筋伤骨，哪里用得着补药？</p>

在那无限生机加持之下，六阳夺命针是真的能从阎王爷那里争回一条命的。</p>

只要不是当场一口气断绝，脑袋被砍断了的伤势，只要接得及时，思维未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