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壮志未酬，碧波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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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壮志未酬，碧波千重

透过军帐转角缝隙望进去，就见大帐之中，正有两人推杯换盏。</p>

一人大马金刀坐在主位，长面冷脸，眼眸如鹰。身后立着丈二红枪。正是千户厉飞鹰。</p>

另一人轻袍缓带，作文士打扮，面容清瘦，双眼细长，抚须端杯缓缓而谈，很有几分儒雅之气。</p>

若是他手中再多一把鹅毛扇，与故事中的某人就像足七八分了。</p>

这架式，竟然是说客谋士策反敌方大将的作派。</p>

此人陆无病也是认得的。</p>

三脉大比之时，他与那些高手名宿坐在一块，见证天星宗弟子比剑，最后决出少掌门的过程。</p>

小兰师姐介绍台上众人之时，就曾说过，这位乃是代表紫阳宗前来见证之人，是号称焚空十日的紫阳十位长老级高手之一。</p>

又称青木剑，名叫黎长生。为人智计百出，剑法精奇，名声还在厉飞鹰、沈连城之上。</p>

还有一次“见着”此人，那是在明阳城中。</p>

那一日，陆无病跟踪知府赵家二管家的马车，前往城南一处民居……</p>

当时匆匆一瞥，就见此人正在屋内与人饮宴，只露出半边侧脸。</p>

陆无病还没靠近，就被此人挥手甩出酒杯，打在隐藏的大树身上。</p>

瓷器酒杯穿树而过，力量雄浑炽热，让人心惊。</p>

以当时陆无病的修为武功，自是不欲与此等不明身份的上三品人物发生交际，因此，提前一步悄悄溜走。</p>

那时的陆无病靠近十丈远，就已被听出动静来。</p>

如今离着只有两三丈远，静静站着，屋内竟似无知无觉。</p>

由此，也已经见证着他潜形功夫的突飞猛进。</p>

随着修为增长，松鹤引的功效，也在水涨船高。</p>

除了这两人之外。</p>

长案一侧，还有一位身高两米出头的壮汉，顶盔着甲，正满面笑容的执壶倒酒。</p>

此人一张方面大眼端方恭谨，嘴边轻含浅笑，却是余青山。</p>

当日在比武台上见着的凶猛狂傲的大个子，似乎桀骜全消，眉眼之间全是恭顺。</p>

也不知是因为那一战给他的打击太大，想通了某些事情。</p>

还是因为此人，天生就有着两套面容？</p>

只听帐内黎长生继续侃侃而谈，“师弟本心实不愿执此同室操戈的阴私之举，无奈近些年来，天星宗实在是太不成器。</p>

欧阳师兄端方古板，兼且目光短浅，把偌大一个三神峰之首，经营得乱七八糟。</p>

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我紫阳毕师兄心胸广博，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没什么打紧。</p>

但奈何，此人明明能力不堪，却又恋栈权位……以至于厉师兄和沈师兄这等厉害人物，都被逼得离心离德。</p>

不怕厉师兄笑话，据我看来，如此以往，过不了多久，天星宗上上下下，必然随着大离这艘破船一同沉没，让北周蛮子长驱直入。</p>

我等生于此，长于此，再怎么看不惯姬家王朝，却也不愿就这么被蛮子统治。从此成为猪羊，被肆意欺凌宰杀……”</p>

“姬九凤着实可恨，昏篑无能之极。”</p>

厉飞鹰也是一拍桌子，拍得杯盘跳起，面上腾起血色，显然这些年壮志难酬，沉沦下僚的经历，让他也感觉十分憋屈。</p>

以他的本事，别说是参将、游击将军，就算是一地总兵官的职务，也是绰绰有余。</p>

但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在守备千户的位子上，将近二十年，一直不得升迁。</p>

平日里不管怎么立功，怎么做事，总是被人生生压下。</p>

而隔壁不远处扎营的阴山卫文方平，只是区区四品，竟然与自己这个二品高手平级。</p>

平日见面全无礼数，冷嘲热讽的……</p>

偏偏自己还发作不得。</p>

不但是因为对方出身紫阳宗，是长老亲传弟子，招惹不得。</p>

更因同为朝廷兵马，万万不能私下攻讦。</p>

最让人难受的是，前段时间传来消息，那家伙竟然快要调回山阴城，担任副总兵官，连升三级，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立下了功劳？</p>

“没错，姬九凤此人刻薄寡恩，近些年更是疯血发作，行事更显荒谬。</p>

如果说，将视若珍宝的公主送去北周和亲，实属无能。紧接着，又偷偷接回，想要传位公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p>

如今朝中众臣以死相谏，已然有十数位大人血溅玉阶……</p>

四方兵将，更是人人离心……甚至，就连鸣凤阁也传出消息，万万不能让此女登极为帝。</p>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有何希望可言？”</p>

黎长生说到这里，面上浮现一丝悲天悯人，声音沉郁：“大离亡不亡的，实不关我等江湖中人甚事？只可惜这万千黎庶，受此大难，也不知最后到底能活下多少？</p>

还请厉师兄与我紫阳一同，另择明主。外抗北周兵锋，内挡魔门侵扰，护这东南半壁。今次不为私心，只为大义。”</p>

“黎师弟言重了，厉某何德何能，敢担此重任，只要毕师兄那里登高一呼，我这千余兵马，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p>

“不，兵马是小事，天星峰才是大事。</p>

古人有言，名正方能言顺。</p>

若不能把天星宗收入麾下，恭王那里，即使是毕师兄，也不能得到太多重视。</p>

再者，唯有三峰合一，尽收三脉典籍，方能助力毕师兄更进一步。</p>

一剑镇东南，收复三城之后，再挥军北上，大事可定。”</p>

“当然，此事若成，明阳总兵官一职，自非厉师兄莫属。</p>

亦不用担心钱粮，只需招募兵马，异日立功，再行封赏。”</p>

“不知黎师弟此议，是出自恭王府还是紫阳宗？”</p>

“毕师兄已代王府收拢江湖散人，游说各门各派。令出何方，又有什么紧要的呢？”</p>

黎长生声音低沉，如同魔鬼的引诱。</p>

“其实也不用厉师兄做得太多，只要这次把那陆无病引出来，斩杀当场。并且，尽量斩杀其门下几位亲传，望天崖一脉自然失了希望，不得不降。</p>

我知道，厉师兄担心峰上祖师洞中之人出手，完全不必要……</p>

咱们三峰同气连枝，又不是要灭其宗门，老人家都快入土了，又怎会出手？</p>

根本无须担心他碍事……</p>

事成之后，师兄作为峰主，奉上美酒佳肴，也就足够。都是祖师徒子徒孙，谁掌事又有什么分别？”</p>

厉飞鹰心跳如鼓。</p>

一时之间，尚未能决断。</p>

这种事情，偷偷配合一两次，暗地里得点好处也就罢了。</p>

真的要摆明车马来支持对方搞垮门派，那可是数典忘祖。</p>

他可不觉得，对方只会要求他潜伏在暗中，弄不好，还会让他成为攻打天星峰的排头兵。</p>

心中既渴望又惊惧，厉飞鹰深吸一口气，左右看看，就咬了咬牙，想要断然答应下来。</p>

突然就发现，在帐篷转角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静静的看着自己，像是也在等着自己做出选择。</p>

“什么人？”</p>

厉飞鹰心中一惊，非同小可。</p>

伸手一捞，丈二红枪在手，也不拦腰作势，枪影呼啸着一点寒光已然刺到帐角，人随枪走。</p>

枪如龙，人如虎。</p>

红影翻飞间，帐中龙吟虎啸，劲风大作。</p>

也难怪他会反应如此过激。</p>

知道青木剑黎长生要来，他早早的就把麾下弟子护卫，全都调开，只留余青山一人近前伺候。</p>

事以密成，以泄败。</p>

此等机密之言，传出去一句，就会坏了大事。</p>

大帐四周，留着一只鸡一只狗，都是对他这个主将的不尊敬。</p>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p>

半人宽的缝隙中，灯火照耀之下，甚至能看清对方穿着的步云靴和夜行衣。</p>

当然，也看到了蒙面纱巾和似笑非笑的双眼。</p>

一股寒意，如同蛇虫爬到背部，让厉飞鹰心凛不止的同时，也明白了来人不凡。</p>

因为，他就算是看到了对方身影，依然没有感应到一丝一毫的气息。</p>

好像站在眼前三丈处的，就是一个幻影，不类生人。</p>

厉飞鹰一枪刺出的同时。</p>

余青山第一时间运劲凝神，身上金光波纹亮起，体型再次扩大一圈……刀光绕体，未攻先防，蓄力出击。</p>

同时，黎长生却是连人带剑，化为一道寒光，不进反退，撕裂帐幕，斜斜窜上高天。</p>

竟是想要不战而走。</p>

“呵呵。”</p>

三人耳中同时响起一声嘶哑轻笑。</p>

厉飞鹰长枪一震，就感觉眼前空间无限延长，自己刺向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身前不再是军中大帐，像是来到了万顷碧波之上。</p>

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汹涌大浪，轰隆隆压了上来，心中泛起粉身碎骨的预感。</p>

“剑意！”</p>

厉飞鹰心下大骇，身形一晃长枪护体，连人带枪化为虚渺光影，向着斜后方倒撞而出。</p>

这一刻，他分不清敌在何方……</p>

只觉寒芒刺眼，大浪拍岸如雷，一点锐风刺到喉间。</p>

心下大惊的同时，变招极快，借力飞退。</p>

啪……</p>

算是他退得及时，胸前仍然一痛，钢甲如蛛网般裂开，剑锋破胸而入，如穿腐土。</p>

溅起一溜血花。</p>

身体也打着旋子飞了出去。</p>

“义父……”</p>

余青山一声悲吼。</p>

此时阔刀已然蓄势完毕，金光潋滟中，身挟狂风，旋转着冲入盈盈碧波之中。</p>

帐内突然一黑。</p>

烛火光线，似乎已被一人一剑全部吸纳。</p>

四周空空荡荡的，连声音都仿佛消失干净……</p>

余青山旋转身形不由一滞。</p>

紧接着，他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黑衣蒙面人的身影，更别提攻击对方要害。</p>

正要回刀自守。</p>

身前三尺处，陡然出现一道剑光。</p>

剑光映入眼帘，立即化为滔天大浪。</p>

轰……</p>

无俦大力，重重轰在余青山的胸腹所在。</p>

“喀啦啦”连串爆响中。</p>

高达两米一二的雄壮身躯，如同皮球般，被一剑斩得筋断骨折，向后飞出十余丈远。</p>

重重扎在军营中。</p>

四处响起喧哗。</p>

整个军营也开始骚动起来，火把燃起，人影跳跃。</p>

“碧波千重，破浪一击……”</p>

身形倒飞，掠空而走的黎长生，只是喟然叹息一声，不再向后飞退。</p>

而是落在一处军帐顶端，长剑左右斜划，拉出一丝丝金色光纹，如同大树生出无数枝丫。</p>

电光火石之间，他也经看出来了，来人的剑术到底是何名目。</p>

东海碧波剑法名声在外，当初在东海郡，也是打下了赫赫名声，出手狂浪七转，打得四方英雄束手。</p>

可谓是极高深的剑法。</p>

尤其是，眼前这黑衣蒙面人，身外光影婆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