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紫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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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紫娟（一）

一个时辰后，天完全黑透，廊下油纸灯光色渗人，沈玉莲仍然没有回来，徐青玉难免开始焦心。</p>

远远的，春桃她丈夫冬青鬼鬼祟祟的来跟她通风报信，他提着灯笼，脸色苍白似鬼，拉着徐青玉的衣袖便道：“出事了。你快去后院看看，紫娟…她…怕是不行了。”</p>

徐青玉脸色唰的一沉。</p>

紫娟还真去前院了！</p>

秋霜一下跳了起来，冬青刚见了血，肩膀抖若筛子，提的灯笼也摇摇晃晃，“紫娟靠近祠堂偷听被夫人发现…又说了些胡话惹恼夫人，当场叫夫人给乱棍打死！你快去瞧一眼吧，她要断气了！”</p>

秋霜身子一晃，险些跌坐在地。</p>

徐青玉扯住她，牵动胸口的伤，疼得脸色霎时一白。</p>

周隐为遮掩自己不育之事，伙同堂弟周平里应外合借腹下种，后东窗事发，又以逼她做妾之事挑拨主仆关系，阻止她继续深究。</p>

沈玉莲在她挑唆暗示下，又有娘家人撑腰，今晚势必要大闹一场。</p>

如此她也能报周隐那一脚之仇。</p>

沈家那位老夫人有两分本事，必定能从周家撕下一块血肉下来，那周隐以后也要夹起尾巴做人。</p>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把算盘打到她的身上。</p>

今夜三堂会审，周沈两家交手，前院应当被围得严严实实，就算紫娟去那附近打探消息，也不能突出重围窜到夫人和老夫人跟前！</p>

可谁知紫娟竟然真闯了进去！</p>

徐青玉和秋霜奔走夜色之中，很快便到了后院中堂之中。</p>

青石地板上，紫娟的尸身被草席一裹，尚且还有余温，可是大量的鲜血从她股间流出，身下衣裙仿佛被血浸泡着，湿润润的，顺着草席流到地板上。</p>

秋霜一把扯开她身上的白布，又伸出一根手指往她鼻下探，随后猛的缩回手指，跌坐在地板上。</p>

秋霜泪水汹涌而出，“死了…真的死了！”</p>

一个时辰前，她还会说话、会生气、会冷嘲热讽，眼下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p>

徐青玉胸脯起伏，手紧握成拳，手背上一根根青筋犹如蜿蜒的硕大蜈蚣。</p>

当真是…命如草芥。</p>

她终究是低估了这一纸卖身契的重量。</p>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p>

无路可逃。</p>

心中仿佛有一头困兽乱窜，戾气无法平息。</p>

两个小厮刚将紫娟的尸身抬到后院，周府主家算是厚道，平日里不曾苛责虐待奴婢，更别提乱棍打死一个奴才。</p>

那两人躲得老远，面有惧色，“天气热，尸体可放不住，放周府给主家招晦气！你们还是快些通知她老子娘来领回去。”</p>

秋霜哭着说道：“她爹娘早死了！只有个大哥在乡下种地！”</p>

“那…你们自己想办法。不然等明儿个傍晚，我们只能一卷草席扔乱坟岗去！”</p>

通州城内有宵禁，眼下谁都出不了周府的大门，徐青玉强撑身体，从袖囊里摸出银子递过去，“郑二哥，更深露重，也不好现在处置。辛苦您二位多看着一些，明日若有动静，立刻来通知我。”</p>

那郑二哥并不肯拿银子，“罢了，都是做下人的，命苦！我给你守着，最迟明日就得拖出去。别触了主家的霉头牵连我！”</p>

紫娟的尸体不好放去沈玉莲的院子，只能搁置在柴房，这开了春天气热，一两日以内就得处理。</p>

徐青玉提着一盏灯往回走。</p>

秋霜瑟缩在她身边，身子冰凉发抖。</p>

眼下祠堂那边事情已散，隐约听见嘈杂声，秋霜拉着她脚步一顿，脸上全是惊恐的泪水，“等等…等主子们先过。”</p>

徐青玉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小娘子声音沙哑得如同喉咙间卡了沙砾。</p>

“别怕。”</p>

“她是她，我们是我们。”</p>

“我们不会成为紫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