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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噱头

洪范获得莫家口供与盐场当月进出账目是在腊月廿三申时（下午三点）。</p>

八个小时后，夜幕下的神京已然在望。</p>

这个时点寻常人家已经上床休息，但关奇迈还未下衙，一听到洪范归来求见，即刻传召。</p>

建威殿。</p>

账目、口供、记载盐场位置运输路线的草图一应陈列。</p>

洪范将整个过程说完，连带自己击杀墨潭县尉的事情也未隐瞒。</p>

宽桌对面，关奇迈仔细听着，不时点头。</p>

“从神京到云阙城再到重山，往来近四千里，你连去带回不过三日，更能一人破入坞堡擒下莫老三，行事之犀利几乎不下于元磁。”</p>

关奇迈叹道，难得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p>

“待你修为再上层楼，难以想象会是怎样光景。”</p>

洪范面受武圣称赞，面容沉稳依旧。</p>

“此次格外顺利主要在于潘家措手不及，但正因以快打慢手法暴烈，必然会留下不少首尾，恐有后效。”</p>

他说道。</p>

“这你不必担心。”</p>

关奇迈不以为意。</p>

“有没有痕迹潘玉成都会知道是老夫生事，他们若敢对你报复，自有掌武院一力承担。”</p>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p>

洪范闻言默然颔首。</p>

殿内烛火飘忽，气氛有些沉闷。</p>

“看你忧心忡忡，是怎么了？”</p>

关奇迈奇道。</p>

按理说七件事办得只剩下一件，怎么也是个喜事。</p>

“倒是有两个情况。”</p>

洪范挤出些微笑容。</p>

“我进来时听说今日午后易奢如期在建御大道对决钟怜云，三百合后成功登顶榜首，可惜没能亲见。”</p>

“哈，这有什么？”</p>

关奇迈摆手哂笑。</p>

“天骄比斗不过是个玩闹，算来算去都是些擂台手段；至于什么首尾名次则压根是用来笼络、摆布英才的噱头。你要在乎这个，待修为到了先天六合便再勿与人动手，到时老夫与邵绝智说一句，直接将你放在榜首便是。”</p>

洪范听得一愣。</p>

从金海到西京，从西京到神京，如许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般玩笑口吻提起天骄榜与在榜天骄，以至于心头颇不舒服。</p>

数息后，洪范想起前世泛滥社媒的军力、教育、腐败等等排行榜，不由自嘲一笑——盖因事实正是如此，而自己也或多或少受了这噱头的摆布。</p>

哪怕是将崇尚理性克制欲望刻入骨髓，依旧不等于天性淡泊。</p>

“搏名若不为做事，那就只是负累。”</p>

关奇迈见他动摇，补了一句。</p>

“欲成大事者，晋位元磁才是起步。”</p>

洪范闻言，重重颔首。</p>

“还有一事。”</p>

他转瞬间收拾好情绪。</p>

“我听莫三郎说潘家为开盐场专程祭祀白银王，得免七成兽患之余还受其庇佑——一旦有气境以上生灵靠近盐场，坞堡内设的神龛便有反应。”</p>

说这事时，洪范神情极为凝重。</p>

“老夫明白了，你在西疆长大，大约觉得潘家有里通外族的嫌疑？”</p>

关奇迈语气倒是轻松。</p>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老夫进京后读过些秘典，其中记载白银王曾为洪荒诸灵之长，但祖龙天降后祂未得神位也无眷族，只偶尔点选喜爱的生灵个体开拔灵智。所以大华与重山的关系比其余异族并不相似——东疆兽潮与其说是两军对垒，更类似自然现象。”</p>

洪范闻言整个人松弛许多，拱手告退。</p>

他走了未久，“玉华真君”田淮有事来报。</p>

两位掌武院高层行至庭中，秉星沐月而谈，未久话题又转到洪范身上。</p>

“此人知进退，有见识、有武力、有智能、有资源，用起来趁手之极，以人比剑可谓十年一出的神兵利器。”</p>

关奇迈一口气下了好多个定语。</p>

“山长这是动了爱才之心？”</p>

田淮回道。</p>

“但洪范现在还只是缇骑。”</p>

“老夫自然知道；紫绶完成约定便是人货两清、海阔天空。正因如此，老夫考核他绩效时颇为苛刻。”</p>

关奇迈叹了口气。</p>

“你素来知道，我是爱才的——吾之大欲非聚众难以成事，否则还搞什么公塾？”</p>

“至于洪范，他这种人任谁见过两面都知道是难得人才，但老夫早看出他志不在掌武院，且内心高傲，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也不算很看得上我。”</p>

田淮这下真的吃了一惊。</p>

谁能，或者说谁有资格看不上武圣？</p>

关奇迈见他神情，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此节。</p>

“看不看得上其实无所谓，但你知道老夫不喜欢自以为是的人——这种人太有主见，不可能为他人的理想事业燃尽自己——毕竟我就是这种人。”</p>

“洪范有自己的想法，不会愿意留在掌武院。”</p>

他最后下了定论。</p>

“倒也未必。”</p>

田淮摇头。</p>

“属下觉得洪范是个务实的人，不愿留下无非是价码不够高。”</p>

关奇迈似有所动。</p>

“也罢，他在老夫这还有一‘难’，等到了时机再试试吧。”</p>

······</p>

日月轮替不休。</p>

正和三十三年在爆竹声中到来。</p>

因为刘婶等人都在神京，洪范今年便在京中过年。</p>

初一至初三，他先给在掌武院加班的关奇迈送了礼物，然后先后拜访了萧楚、叶斩，而后是史元纬等几位好友，之后一人回返西京与金海各住了几日。</p>

团聚时光过得很快。</p>

转眼到了元宵节后，潘家果然对掌武院退让；有了具州头号门阀相助，公塾所需的场所、丹药、师资等在地资源窘况大幅缓解，诸般问题暂时偃旗息鼓。</p>

有人欢喜自有人忧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