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7章 二人转血案,衣冠谋冢,欧阳少羽,肉文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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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骤歇后的死寂,比风雪更瘆人。后台逼仄的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油彩的脂粉气,凝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赵铁山魁梧的身躯倒在散乱的脂粉盒与断裂的头饰间,喉间那道细线般的伤口,无声地宣告着死亡。那件金线密绣的戏服,前襟破口处缝着的发黑血布,像一只狰狞的鬼眼,死死瞪着慌乱的人群。
“师父——!”大徒弟陈骁的嘶吼破了音,他扑跪在赵铁山尚有余温的尸身旁,双手颤抖着想去捂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致命伤口,却徒劳地沾了满手粘稠温热。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件缝着血布的戏服,瞳孔骤然收缩。那粗粝如蜈蚣爬行的针脚,那浸透岁月却依旧刺目的暗红……他认得!师父在某个雪夜醉酒后,曾从一口包着铁角的旧木箱底层,极其珍重地取出过这样一块布,指尖摩挲着,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骁儿…记住它…这是你师祖,还有二十三个弟兄……在野狐岭……”
后面的话,师父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这块血布,是师父心中最深的疮疤,最不容亵渎的圣物!如今,竟被凶手如此残忍地缝在师父自己的戏服上,钉在致命伤处!这哪里是杀人?这是最恶毒的侮辱,最彻底的践踏!
“谁?!是谁干的?!”陈骁猛地站起,状若疯虎,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后台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同门、伙计。恐惧、茫然、悲戚,一张张脸在昏暗油灯下扭曲晃动。他的目光最后钉在妆台上那枚沾血的剃刀片上,寒光凛冽,像毒蛇的獠牙。绝望和暴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畜生揪出来!”他狂吼着,一把抓起旁边的梨木枪架就要砸向妆镜。
“陈骁!住手!”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班中唯一的老琴师,须发皆白的韩老,死死按住了陈骁的手臂,枯瘦的手掌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想毁了现场,让凶手逍遥法外吗?铁山走了,戏班不能散!更不能乱!”
陈骁浑身剧震,手中沉重的枪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像被戳破的气囊,那股狂暴的力气瞬间泄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恸和茫然。
“报官…”韩老的声音带着沉痛的颤抖,目光扫过那件染血的戏服和地上的剃刀片,浑浊的老眼里是洞悉世情的冰冷,“这手法…这心思…不是冲着铁山一个人来的。是冲着咱们‘一阵风’,冲着咱们的根!”
“戏班血案?”
巡察行辕临时辟出的简陋书房内,炭火盆驱不散北地渗骨的寒意。穆之(孤仁盛)放下手中辽州府库那本漏洞百出的陈年粮册,抬眼看向匆匆入内禀报的东野轩。窗外风雪呼号,衬得室内烛火摇曳不定。
“是,大人。”东野轩一身寒气,语速极快,“连化城最大的松江戏班‘一阵风’,台柱子赵铁山,就在刚才压轴戏《抗狄英烈传》亮相时,当众被杀于后台。喉间剃刀致命,凶手无踪。最蹊跷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死者戏服前襟,被人缝上了一块来历不明的发黑血布,针脚粗陋怪异。戏班大徒弟当场认出,那血布是班主珍藏多年的抗狄遗物!”
“抗狄遗物?缝在戏服上?”穆之的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木桌案上轻轻一叩。声音不大,却让东野轩心头一凛。他太熟悉大人这种神态了——那是嗅到血腥气的狼王,在风雪中抬起了头。灯海惊雷案的无数个不眠之夜,大人眼中便是这种沉寂之下翻涌的锐利。
“刘庸那边什么动静?”穆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知府衙门的捕快和仵作已经赶去封锁了现场。刘知府本人……据说‘闻讯惊怒,已亲自前往督办’。”东野轩语带讥讽。
“惊怒?督办?”穆之嘴角牵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刘庸的动作,快得异乎寻常。他站起身,玄青色的巡察御史官袍在昏暗中如一片沉郁的夜色。“备车。本官代天巡狩,境内发生如此骇人血案,岂能置身事外?”
“是!”东野轩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转身。
“等等,”穆之叫住他,目光扫过一旁沉默如冰的阿尔忒弥斯和面露忧色的慕婉儿,“婉儿,带上你的药囊,或有查验之用。阿尔忒弥斯,你目力极佳,留意一切可疑痕迹,尤其是……那针脚。”
风雪夜路,马车疾驰。车帘缝隙间,连化城死寂的街道和零星昏黄的灯火飞速倒退。穆之闭目靠在车厢壁上,怀中那枚染血的虎符玉佩隔着衣料传来冰冷的触感,与圣旨的寒意如出一辙。灯海惊雷案的血色阴影尚未散去,新的死亡已在辽州风雪中绽开狰狞的花朵。赵铁山,一个唱抗狄戏的戏班班主……那缝在戏服上的抗狄血布,是警告?是栽赃?还是……引他入局的饵?
皇帝将他钉死在这苦寒之地,而暗处的对手,似乎已迫不及待地,在黄金囚笼里点燃了第一把染血的烽火。
松江戏园后台已被官差团团围住,火把噼啪作响,将飘落的雪花映成橘红色的鬼影。空气里,血腥味混合着雪水的清冷,凝固不散。
知府刘庸一身厚实的貂裘,笼着袖子站在滴水檐下,富态圆脸上的“惊怒”早已被一种程式化的威严取代。他正对面前几个捕头低声训话:“……内讧!定是戏班内部争风吃醋,或是分赃不均!给本府仔细搜,尤其是那些行头箱子、角落暗格!那剃刀片,就是铁证!尽快结案,莫要惊扰……”
“刘知府好快的脚程。”一个清冷平稳的声音穿透风雪,打断了刘庸的部署。
刘庸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风雪中,穆之一身玄青官袍,身姿挺拔如松,踏雪而来。东野轩按刀紧随其后,慕婉儿挎着药囊,阿尔忒弥斯银眸如电,无声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一行人所过之处,喧闹的官差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让开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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