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且看风云再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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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风云再起（下）

冯六斤、葛来顺、许双全三人被关押在步军营的监牢。</p>

景晴、绿漪这对主仆，则被安置在神京西城一家名为“保家老店”的客栈的上房，由蒙雄及两名姜家家丁看管。</p>

一来，景晴并非赖尚荣一案的犯人；二来，依照泰顺帝的旨意，景晴或归姜念所有，姜念又被景晴的美貌惊艳，自然不会让景晴关押牢房。</p>

时值午牌时分，秋雨依然在下着。</p>

姜念撑着青布伞步入保家老店，穿过天井，靴底沾着几片湿漉漉的梧桐叶。只见蒙雄带着两个姜府家丁守在廊下，雨丝顺着瓦当滴在石阶上，滴滴答答，似更漏一般。</p>

蒙雄三人见姜念到来，忙上前行礼，将姜念让进一间上房。</p>

上房内，景晴、绿漪主仆正倚窗而坐，景晴依然衣着朴素，没戴面纱。展现出一张粉黛不施而自艳的玉容。</p>

虽说此前姜念已见过了，眼下再见，依然感到惊艳，心起波澜。</p>

景晴、绿漪忙起身对姜念施万福礼。</p>

景晴又亲自为姜念搬了椅子。</p>

姜念在椅上坐了，故意板着脸审讯起了景晴……</p>

原来，景晴父亲景昀端本是苏州知府。</p>

泰顺元年，苏州织造顾煦密奏苏州府库存在五万两银子的亏空。</p>

事实上，景宁六十一年冬，太湖流域遭遇冻灾，桑田毁坏，民不聊生。景昀端未及上报户部，紧急挪用库银五万两：三万两采购木炭、粮米，一万两修缮倒塌民房，剩余一万两用于施粥、棉衣发放。</p>

景昀端计划用次年的火耗银填补，然次年泰顺元年，实施了火耗归公，火耗银直接解送户部，而受灾州县的赋税也蠲免了。苏州同知丁文焕又故意拖延账目核验。</p>

于是，泰顺帝下旨对景昀端抄家。景昀端的妻女被发往江宁，赐给江宁节度使唐吉纳为婢。景昀端则判了斩监候，今年九月便要秋决。</p>

唐吉纳的正妻萧夫人，性格与王熙凤类似，容不得家中有景晴这般极美的年轻女婢，便将景晴卖进绮梦院，景晴因而沦为清倌人。</p>

结果，赖尚荣下江宁，迷上了景晴，与王隆、谭凤池谋夺薛家黄金，然后以八百两黄金买下景晴，且押送景晴进京。</p>

景晴说到半途便不禁泪流，绿漪忙递上帕子，帕子上绣着的木芙蓉很快被泪水浸透。</p>

窗外一阵急雨掠过，雨珠子砸在瓦片上，倒像替她哀叹一般。</p>

姜念听罢景晴所述，沉吟片刻，问道：“那苏州织造顾煦，难道不知你父亲挪用库银的实情？彻查此案的两江总督陈弼纳，难道也不明真相？”</p>

景晴低垂螓首，纤指绞着帕子，默然不语，似有难言之隐。</p>

姜念目光如炬，沉声道：“你但说无妨。”</p>

景晴抬眸，眼中泪光盈盈，贝齿轻咬樱唇，似下了极大决心，终是豁出去一般，低声道：“苏州织造顾煦是知道的，只因他与……与原八皇子有姻亲之谊，曾……曾极力拥戴原八皇子。今上登基后，他心中惧怕，为讨好圣意，便不顾实情，只揭发家父亏空一事。至于两江总督陈弼纳是否知情，我便不得而知了。”</p>

说罢，她心头微颤，自知此言一出，恐招祸端。然而，她如今已沦落至此，还有何可惧？眼前之人既是御前侍卫，此番又奉旨查案，或可将此冤情上达天听。横竖景家已至绝境，不如一搏。</p>

待姜念离去，绿漪忙上前，低声问道：“姑娘，这位姜侍卫既是御前当差的，不知能否替姑娘家申冤？”</p>

景晴轻叹一声，幽幽道：“他未必肯帮。即便他有这份心，此事又岂是易与？他虽为御前侍卫，却年纪轻，怕是无此能为，亦无此胆量。”</p>

话虽如此，她心中仍存一丝希冀。想着自己颠沛流离，竟于此时入京，遇上姜念这么个御前侍卫，恰逢父亲下月秋决，莫非天意使然，令她遇此机缘，或可救景家于水火？</p>

姜念乘马车离开保家老店，车帷低垂，雨声渐沥。</p>

他闭目沉思，回想着景晴所言，心中盘算是否将此案隐情上奏泰顺帝。</p>

若上奏了，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毕竟此事涉及到苏州织造顾煦，且牵扯到原八皇子袁禩。虽说袁禩夺嫡失败了，然“八爷党”迄今仍有不弱的权势。另外，此事还涉及两江总督陈弼纳。</p>

在姜念看来，就算他上奏泰顺帝，且查明景晴所言为真，景昀端之罪亦难赦免。因景昀端确实挪用了库银，造成了亏空。而泰顺帝素来严苛，尤其是清查亏空之事，因亏空被抄家者，极难平反。</p>

姜念思来想去，眸光一凝，终是下定决心——上奏！</p>

倒不是他迷上了景晴。</p>

而是他知道，泰顺帝喜欢不畏强权、实心任事的臣子，且与“八爷党”势同水火。</p>

另外，他觉得，如果他连这种事都畏惧，他也不配去夺嫡做天子了。</p>

勉力奋进则有气运。</p>

他又何须在这种事上畏惧？</p>

……</p>

……</p>

姜念来到步军营监牢，审讯冯六斤、葛来顺、许双全三人。</p>

审讯到下午，忽然，御前侍卫任辟疆到来，传旨姜念，泰顺帝召姜念即刻入畅春园觐见。</p>

姜念自不会怠慢，当即登车疾驰，直奔畅春园而去。</p>

及澹宁居外，整肃衣冠，趋步入内。</p>

抬眼一瞧，泰顺帝盘膝坐在罗汉床，神色沉静，十三王爷亦在侧座。</p>

每当姜念觐见泰顺帝，十三王爷一般都会在。既是巧合，也因十三王爷常驻畅春园办公，还因十三王爷乃是泰顺帝、姜念之间的联络人。</p>

待姜念行礼毕，泰顺帝问道：“今日你设伏拿人，如何了？”</p>

姜念遂将设伏缉拿冯六斤等人之事细细奏来。</p>

泰顺帝听罢，微微展颜，赞道：“你年纪虽轻，这拿匪的本事倒是不小。”</p>

姜念忙躬身谦辞。</p>

泰顺帝又问：“可审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