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苍鹰扑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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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静谧，林中无人。</p>

洪范站在门外探望，见庙里劈石为柱，空间逼仄，左右两侧各留了方凳大小的窗户采光。</p>

淡淡腥味从里头传出。</p>

他静步入内，见庙内设一石台，台上立有三尊塑像，居中石像为一白猿，左右木像分别为猛虎与熊罴；其中石像格外粗糙，只有猿猴的大致形态，仿佛不敢精细雕琢，唯有双目嵌了黑曜石，颇有神采。</p>

洪范不认得台上这猿形，但考虑到此身所在，不出意外便是重山之主“白银王”。</p>

石台之前列有铜炉铁坛各一。</p>

青铜香炉有半人高，里面积满了白灰，此时燃着一根米余长的粗香，显然日日香火不断。</p>

白铁供坛内盛着数头异兽的皮毛，压在底下的已干透成赭色，最上面的还带有微湿的血迹。</p>

腥味正来自此处。</p>

人族的建筑风格配上兽形神明与鲜血祭祀，让人心头发毛。</p>

洪范观察片刻正欲出门，心头仿佛受人窥视突地一跳，回头扫视，除了袅袅线香散作风尘，没有其余变化。</p>

出门在外不相干的事不宜多管。</p>

洪范如此想，出了庙门拔腿便走，心中正构思如何潜入坞堡拿人拿账，却遥遥听到了激烈钟声。</p>

他加快步伐转过山坳，望见坞堡已进入警戒状态，而所有盐丁正抛下活计往堡内涌去。</p>

半刻钟后闸门斩落，城墙上百余弓弩手着甲在列，只看精气神便知是有充分厮杀经验的专职武装。</p>

盐池空空荡荡了无一人。</p>

洪范本以为有兽潮，等了片刻没瞧见动静，反而是坞堡望楼登上来一位锦袍男子——其人大约三十余岁，宽袍大袖，发髻上束了红色丝绦，正顺风飘扬。</p>

“某家莫立轩莫三郎，哪边的朋友不请自来，还望通个姓名。”</p>

他手按女墙，洪亮话音扫过方圆几里，显露出先天修为。</p>

洪范回想土庙里陡然散乱的白烟，了然自己已因未知原因暴露。</p>

所以白银王受了供奉甚至会庇佑人类？</p>

在命星外，这是他第一次直接见识到神明的特异之处。</p>

自白沙滩一路过来，洪范沿途不过遇到些野兽异种，直到此时才警醒自己已处于九州熟地之外，与真正的蛮荒触了指尖。</p>

他突觉不宜久留。</p>

“金海洪范。”</p>

洪范心念陡转，便大步而出，隔一里地自报门户。</p>

声浪如闷雷般碾过坞堡。</p>

事已至此，在图穷匕见的最后一站隐藏身份也没什么意义。</p>

围城之内一阵喧哗。</p>

包括莫立轩在内城上无人见过洪范，但命星权柄天下无二，谁会冒名顶替？</p>

“穷乡僻壤国境之外，炽星所来有何贵干？”</p>

莫立轩轻狂面容略有收敛。</p>

“既知此地在国境之外，所来自然不善；至于诸般要求颇为过分，还是等我拿下你再说吧。”</p>

洪范淡淡道，缓步前行，身旁风沙盘旋缭绕。</p>

莫立轩本是性格张狂之人，但此刻依然被对方话语间的轻蔑惊到了。</p>

“我原以为炽星是怎样的智谋人物，没想到竟是不知所谓之辈！”</p>

他怒极反笑，张手拍碎一块城砖。</p>

莫家是具州一流豪强，子弟个个习武，族中嫡传当然见识过天骄比斗——他们是很强，是很快，然而再强再快也还是个先天，难道只你洪范画风不同？</p>

至于什么快过树神亲卫、猛过元磁尊者的传闻，具州人却从未听入心里去。</p>

“天骄榜上说你曾有多次战阵经历。我据堡垒之险，身边有二百精锐，甲胄强弩齐备，其中三位有浑然修为，你一人除了以头抢地，还能做甚？”</p>

莫立轩挥手夸耀，引得城头哄然大笑。</p>

“江湖风传你有门杀法足以一人破军，叫什么火神，何不放出来现现眼？”</p>

他抱着双臂卖弄口舌。</p>

洪范不再回话，只默然催动荒沙。</p>

火神自然能扫平这座中型坞堡的城头，但不出意外会伤到许多士兵与工人的性命。</p>

调查潘家盐务于关奇迈是为政斗，于洪范是为私利。</p>

动机既如是，此时城上城下便只有敌我没有正邪，理应用克制手段。</p>

一念落下，沙雾腾起数十米方圆，昏昏然中翼面已然成型。</p>

引擎涡轴加速旋转。</p>

桨叶蜂鸣，喷口吐火。</p>

众人只见平地上陡然腾起道赤红流星，朝城头飙射。</p>

距离五百米，视觉上有遥远的错觉。</p>

但强袭者的极速超过二百米每秒。</p>

在莫立轩怔然的刹那，火流星在他瞳孔上极速放大，与风暴雷鸣之声近乎同时抵达。</p>

凡人弓弩手没有足够的动态视觉与神经反射。</p>

高堡、甲士亦不足倚仗。</p>

空荡世界里，莫立轩仿佛面对苍鹰扑击的野兔，所能做的唯有叠臂防御。</p>

两侧女墙炸碎，长风如龙卷过。</p>

甲士们失了主家身影，本能循着爆裂声回头，只见到坞堡中心塔楼的砖墙被轰开个偌大黑洞，仿佛一张牙关参差的巨口。</p>

战斗还未展开便已结束。</p>

一刻钟后，塔楼一层。</p>

地毯上散着浮灰，屋角是跌碎了的花瓶。</p>

洪范坐在太师椅上，呷了口新泡的茶水。</p>

在他面前，莫家三郎披发跪地，忍着左小臂骨折的剧痛，于墨迹未干的口供上按下血指印。</p>

怀表上，时针正指在申时。</p>